白头吟
何九华为自己的搭档整理大褂的领口。
今天这大褂，就是无论如何也穿不好，总是不平整，扣子也扣不利索。
“你里面穿了底了？怎么总是这里皱那里鼓的？”
“没啊，我也整不明白啊。”
尚九熙看着何九华低垂的睫毛，灯光照得黑褐色的睫毛尾部失了真，浅浅的驼金色。
“弄不平整就算了吧。”
“那不行，这是你结婚前最后一场表演。”
是的，今晚演出结束，尚九熙就要休假了，去结婚，去完成人生的一个重要里程。
“你怎么就忽然有事不能来婚礼呢？”
何九华没抬头，还在和大褂斗争，
“不都说了么，有个葬礼必须要去。”
“婚礼多喜庆啊，去葬礼做什么。”
“对我而言，很重要。”
“比我结婚还重要？”
“你别无理取闹。”
“你不去，不知道会有多少流言要出来。”
“没事的，我当天发微博给你庆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在我的婚礼上，看到你。”
何九华的手顿了顿，
“做了人家的丈夫，说话就不要再这么没溜了。”
“怎么没溜了？”
何九华放弃了抵抗，推到几步外，看着大褂。
“不要再为难我了。”
“为难？”
“为难。”
“你其实是不想来吧。”
何九华扯了个勉强的微笑，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卓文君的白头吟。
尚九熙眼色忽然就暗淡下来。
他知道何九华不愿意来，可他想勉强他来。
“行了，快上场了，这衣服就这样吧。”
“你要是不想来，我给你把喜糖留着。”
“好。”
“我把位置也留着，万一你愿意来了。”
“好。”
“蜜月旅行我给你带礼物。”
“好。”
“我请假这段时间，你在队里给新师弟们搭搭活吧，别闲着。”
“好。”
“别去找周航。”
“好。”
“也别去找老秦。”
“好。”
“等我回来。”
尚九熙的喉咙有些哑音。
何九华始终低着头，笑着看着自己的布鞋。
“好。”
“那你…”
“走吧，上场了。”
何九华始终不看他。
尚九熙始终没有移开过目光。
“大伙都知道，明天我就休假了，去结婚。”
底下观众一片祝福声。
“我这一走，希望你们还是能常来，多看看我搭档。”
“他们本来就是来看我的，你别自作多情。”
观众们笑了起来。
“没别的，就是不放心他。”
“你都去结婚了，还装什么不放心。”
姑娘们一片尖叫。
“我结婚怎么就不能不放心你。万一你趁我不在，找了别人搭档，我回来说单口啊。”
“哦，是不放心这个啊。”
“你以为呢，我还能不放心什么？”
底下有人喊老秦。
“老秦？我不担心，他俩要能出事，早就出了。”
“嚯，那你担心我和谁？”
“这我哪知道啊，你到处留情的。”
“那也没留住你。”
今晚小园子演了很久，散场的时候都快晚上11点了。
俩人回到后台换衣服的时候，连阿姨都已经下班了。
“你想留住我？”
尚九熙问解着大褂扣子的何九华。
“那是台上的戏话。”
“那我现在在台下问你，你想留住我？”
“别再胡说八道了，都要结婚了。”
何九华穿上自己的衣服，看了眼还没换衣服的搭档。
“我先走了，提前祝你白头偕老。”
“谢谢。”
何九华在停车场，坐在自己的车里抽烟。
尚九熙坐在椅子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颗颗解开大褂的扣子，
里面是件红色的里衣。
